星期六, 3月 28, 2015

記一代奇人--韓宗琦 大夫


部落格近年只寫 Systema不講其他事,但韓大夫對我家族的恩情及他奇異的一生

使我聞知其過逝訊息時頗有所感而作此記,盼後世若有人憶及這位長者,本文能

能提供一些參考資料。

韓大夫與我家世交,但他卻不識我這小輩,只熟識我家叔伯長輩,與家父結緣軍中

韓大夫時為醫官,之後即使已離開軍醫體系數十年家人仍慣稱他為"韓醫官",他的

事略我原也不甚清楚,甚至可說幾無所悉,只知他是我們信賴的家庭醫師,看診以

精細著稱,多年來家族成員有疑難雜症莫不前往請示。幾年前韓醫官以"極高齡"

離開宏恩醫院,事實上自全民健保開辦後,他就是健保體制外的人,雖在宏恩醫院

門診,實則掛號求診者盡是故舊老友或其家人,看病兼敘舊是病人與他互動的模式。

離開醫院後,我家一時斷了他的消息,前年拜年時由親戚口中得知他的居所就在附近

立即前往拜訪,韓醫官閉門謝客多年,那天見到我們說了不少自己的故事,以下所記

是憑當時印象所寫,錯漏之處請知者不吝指教,韓醫官終身未娶,身後僅有一義女

其人其事原輪不到我寫述,因我所知其實不多也不詳,但面對其特殊一生仍讓我忍不住

以直述方式留下記錄。

韓大夫應該生於民國二年前後的浙江省,少年時就十分活躍,他所受的教育應是

當代"先進"的教育,他在小學或中學時的學科中就包含了"德""日"等外文,中學時

一次課堂事件才讓他發現自己的"天生缺陷": 當時教課者是位日籍先生,他坐在後排

無聊幹著別事,先生見他不專心課堂,便叫他起來問他怎不聽課,他回說先生教的

之前已都學過,先生不信當場指著黑板考問,結果回說"看不清"問題是什麼...

日籍先生以為他搗蛋,要他走上前直到 "能看清楚為止",他從後排一路走到黑板前

才停下來,然後回答了問題,既能答出,先生也不為難,下課時卻把他叫到教員室作檢查,

該日籍先生原本就是眼科大夫,竟查出他不僅是個大近視,右眼可說是瞎的!!

講到這兒,韓醫官得意地對家父說,這事你們都不知道吧! 他這個秘密居然隱匿了七八十年,

家父與他相識逾半個世紀也前所未聞,日籍先生幫韓醫官配上了他的第一付眼鏡,

但他並不愛戴著,因他是運動場的常客,他創立該校的足球隊。(看不見球是怎麼踢啊?)

少年的韓醫官學業表現顯然是相當出眾的,我不確定他講的學校是否是當年的浙江醫專,

但之後他前往日本成為千葉醫專的專攻生(千葉醫專與中國同盟會有非常深的關係

黃花崗烈士中的喻培倫,方聲洞等人都是留學千葉醫專的,如今校內還立有辛亥革命

紀念碑)。我在網上試圖追蹤韓醫官留學的軌跡,見到一份日文檔案 (http://mitizane.ll.chiba-u.jp/metadb/up/SB00228823/kokusaikyouiku_2_11.pdf)

述及千葉的中國留學生,當中顯示韓醫官 1937年入學畢業時間卻不詳,估計是七七事變

後,中日不宣而戰了幾年,最後匆匆歸國。

韓醫官回國後投身抗日隨軍行動,抗戰結束回到上海任職空軍二十大隊醫務隊。我的伯父也

是二十大隊的醫官,抗戰勝利後由大後方調返上海,想起老家幾個小老弟在藥店當學徒沒什

麼前途,空軍卻是當代新銳於是刻意拉拔一眾(堂)兄弟進二十大隊的醫務隊從雜務小兵幹起,

雖是最低階的職務比起在傳統藥店幹活可優厚多了,在二十大隊我的這一眾叔伯認識了韓醫

官,有這段因緣日後家父才得撿回一命。

共軍南下國府規劃退守台灣,空軍二十大隊為運輸部隊勤務繁重,打包搬運不際家父竟弄出

了"慢性盲腸炎",當時他毫不知情只感到腹側隱隱作痛,真抱著肚子或姿勢改變一下又沒事

了,這樣一天拖過一天直到家父從上海來到了新竹空軍基地。一日又犯腹痛,於是弓身縮在

行軍帳中床上(初至台灣連營房都還沒得住),適逢韓醫官路過帳外見一小兵白日偷懶睡床就來

質問,家父縮身解釋自己不是摸魚而是腹痛難忍,韓醫官問那兒痛? 家父指點患處,醫官手按

該處再問是這兒? 家父怪道您一摸就不痛了,醫官一抬手又痛,反覆幾回皆是如此,韓醫官臉

色大變急召醫務隊救護車趕送往新竹醫院。一到醫院韓醫官告知必須緊急開刀,然而新竹醫

院是民間醫院豈是軍醫官能隨意指揮的,當家台籍外科醫師被請出來時身圍"戰袍"(家父說白

色手術袍上盡是血污,剎時覺得自己像待宰的豬) 雖有護士居間通譯,但醫官的國語和台籍醫

師的閩南語搭不上,對診斷意見護士也辭不達意,主刀醫師一股腦的搖頭搞不清是聽不明白

還是另有看法,此時韓醫官突想到此地醫師定會日語改用日語直接溝通,主刀醫師眼睛一亮

接下來頻頻點頭稱是,然後家父很快就動了手術。其時危急程度在於再晚處理可能造成腹膜

炎引發敗血,發生在今日尚且難搞何況六十幾年前。經此一例,凡外省軍民急送新竹醫院的

情況常由韓醫官出面協調,兼之韓醫官問診視病慢調斯理(現在知道可能跟視力不佳有關),醫

務隊藥品資源有限,即使給病人安慰劑,處方也會文縐縐寫上常人陌生的藥品學名,真有病

的不敢造次老實服藥,沒啥毛病的心理上就感受到治療,總之妙手回春名聲漸漸傳開。

"反共抗俄"時期軍隊繃緊神經隨時準備反攻,上級一紙命令要所有軍方人員不論文武一律要

通過打靶考核,韓醫官抗戰時就任軍職但一直在大後方的醫院中,這下終得拿起槍;打靶時

有狀況了,開頭曾說他自小右眼幾乎是失明狀態,標準射擊姿勢根本無法瞄準,當場表示想

換個方向當左撇射手,管事的沒吭聲他就這麼幹了,其實左眼對標靶一樣模模糊糊,不知是

管事的放水還是隔壁的貢獻,蒙頭瞎打一氣居然也通過了,盲射手的秘密又混了過去。

不知多久之後,他有個赴美任職的機緣,不清楚是何身份亦或是怎樣發生的,反正那個時代

出國管制,沒特別事也不可能出國,一般人連想都不用想。 出國就是代表國家,取得護

照之前照規矩必須體檢,體檢不過就不必去了(以免損及國家顏面,這真的是當年的邏輯); 

把關體檢的是某大名醫 (把關可是肥缺,任何人出國機會付諸實行前都要看他臉色),韓醫官

順其自然不抱僥倖,怎知他的名聲比該名醫不遑多讓,對方尊重他形式上擺個樣子,聊幾句

根本沒真檢查就簽字放行,他的秘密仍不為人知。

在美國田納西州的醫院任職,據描述該院醫師來自各國,不清楚為何當年如日中天的美國會

有此現象或設置,反正他就在當地安頓下來行醫了。期間他發現醫院圖書館內有極其詳盡地

德文 EKG(心電圖)判讀資料,悉心研讀後用於診察無有不中,竟成該院內科的心臟權威,他

說自己不過照本宣科,實在是資料原作者本事大,不知其他醫生為何沒跟進讓他一支獨秀?  

小弟之後略查了心電圖的發展歷史: 1924年諾貝爾醫學獎頒給荷蘭生理學家威廉.愛因托芬,

因他創新改良心電圖量測裝置,使心電圖從一種被發現的生理訊號成為實際可用的診斷工

具,雖然今天已不使用愛因托芬發明的裝置,但他立下的心電圖判讀及解析方式

至今仍是基準。韓醫官在田納西行醫時約為前述時間的後三十年,這個三十年間還包括了 

二次大戰的紛亂歲月,推測當時心電圖因此未廣泛被所有醫師熟悉,他偶然發現"秘笈"

如同習得獨孤九劍...然而這也要歸功自中學就打下的德文基礎,要不遇上德文資料

恐會直接略過。

韓醫官在當地成名,約定期滿後欲回國時醫院卻不想放人,拼命說服他延期留下,美國

向來在居留權上趾高氣昂,此時諸事好商量,最後院方提出誘因,幫他辦了居留文件

讓他返台省親,講明了只要他二個月內返回美國綠卡即到手;但韓醫官返台後

加入創立宏恩醫院團隊在台北行醫數十年直到退休,餘生再未踏足美國。

韓醫官不能不說是個傳奇,在那個沒有定法什麼都可能發生的時代淡然走過一生。









星期四, 3月 26, 2015

Daniil Ryabko 2015 台灣講習會後感想

Systema Taipei 維持一年至少一場講習邀訪的慣例,這回再次請到 Daniil主持,有人問為何四次講習Daniil 佔三次,比例也太高了吧? 事實也是如此,近年 Mikhail 鑑於 Systema 流傳日久練習者急速增加,不同背景初學者彼此激盪出更多困惑,不說各地山寨橫行,就是門下指導員中也有些多年未進修而練習走樣的,故卯起來巡迴全球將Systema的傳習導入正軌,更令總部指導員包括 Daniil 在內加倍出行...Daniil 說去年僅一週在家, Systema Taipei 與他私誼深厚自然多來。

這次很難得的是隨行的 Aleksej , 來自 Systema Riga (拉脫維亞) 的他在總部修習 "Systema快速訓練法"--Stick Massage,這二年隨 Daniil 跑遍各地經驗豐富,這回讓他助小弟舒解深層 Tension 頗具成效,坦白說這回 Stick massage 讓我對這套方法有更深了解,過去在莫斯科總部曾進行過三次,都沒這次讓我讚嘆不已。 Stick massage 簡單講是使用小木棒,獸角等尖端牽引肌肉緊張,被作的人運用 Systema 呼吸法將深層 tension 釋放掉,說這是舒解也好治療也罷,反正是 Systema 訓練的一環,練習者過程中不是閑著"享受",而是配合這股外來助力達到更進一層的進境。我想接受 stick massage 的人很難說"享受按摩",但這回對我而言真是"享受",完成時我二度擁抱 Aleksej 感謝他作的一切,他淡然說自己算不了什麼,感謝 Mikhail 感謝上天吧!

一位來自花蓮的同好,網路上關注 Systema 好一陣子,第一次真實接觸練習竟也接受了 Stick massage,暫不知他的心得體會,但他身上殘留的印痕讓人印象深刻,用"驚悚"來形容也不過份,他的恐懼和 Tension一覽無遺,其餘人等隨 "放鬆之道" 掌握的程度,或多或少留些痕跡但沒一個誇張到這種程度。空談鬆柔境界口說無憑,馬鞭抽打之下原形畢露,就算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區別。談到這兒勾起一段往事, 2007 年東京參加講習時,一名西方同好趨前要求 Mikhail 授予指導員資格,Mikhail 當場要他趴下順手抽了幾鞭後認可,在旁一位香港同好"涉世未深"也想挑戰,二鞭下去痛得滾到一邊,這位香港朋友此後又隔了六年才取得 Mikhail 的教學許可。

不是說吃得起鞭子就境界高了不起, 重點在 Tension ,來自感官的刺激或外在威脅出於本能
我們產生自我保護的反應就是 tension,若任其亂竄不加管控則可能造成自我傷害或授人以柄,
遇到善於掌握 tension 的人,憑這個 "柄" 就能隨意操控,提拿撒放是表面上看得見的本事,執用這個 "柄" 亦能拔除身心緊張,Stick massage 部份作用也是根基於此。個人在這回講習感受最大的收穫就是對 tension 認識更進一層。從開場第一個練習 "跳椅子" 就切入這個重點,一些人因心理障礙遲無法進行,因恐懼緊張無法控制彷彿腳下生根跳都跳不起,有些人心一橫衝了,半空中信心不足,落地手足無措也摔得乒乒乓乓,乃至接下來操控椅子阻拿對手到最後持刀練習都圍繞 tension 這個主題,詳情可對照現場花絮 (請上 facebook 搜尋 Systema Taipei或由官網相關連結進入觀看)。

讀者或已看過其他人對這場講習的分享,可能疑惑對"主題"的論述南轅北轍,這在 Systema 講習
是理所當然的事,在場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疑問,負擔,優勢或等待中的啟示,所以我們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成長,這是現實世界也是Systema的真象。

特別感謝來自 Systema Japan 的 Fujimori 指導員為我們承擔了大部份示範的任務,因他可收可放的身手,讓 Daniil 能從更多面向展現 Systema 。